弥沨

【陈三六*楚留香】桃木



清明节的梗。

前世今生。


李易峰在看剧本。
他是第一个到会场的,等了八年,这个角色对于他而言非常重要。看到剧本里屠苏在紫榕林拜别师尊,心想着屠苏真是自负到好笑,师尊为他负伤闭关、折损修为,他竟一点不顾念,总想着去拯救什么天下。
为人当点水之恩,涌泉相报,不是吗?

楚留香是妖精。
修行千年,桃木成精。
因为嗜酒,便自深林搬到了一家酒铺附近。每到夜阑,就穿房过屋地去偷点酒喝。有一年他正在屋脊上饮酒赏月,忽然听到下面屋子里传来婴孩啼哭,原来这酒铺陈老板喜添贵子。他揭开瓦片瞧了瞧,那新生娃娃一双眼睛亮若星辰,本来哭得中气十足,看到他竟一下子收了声音,粉嘟嘟的小嘴一张一合,好似认识。
那天陈老板去后山桃花林数了数,共有三十六棵桃树开花,孩子的小名便叫三六。

楚留香依旧常常去偷酒喝,只是不时会听到孩子的哭闹声,渐渐变成牙牙学语声,诵读诗书声,读书声渐渐变低沉,渐渐偃去,直到,只剩了厢房长亮着的一盏灯。
后来他就不经常去偷酒喝了,自己学着在林子里酿酒。用的最多的自然是桃花,也试过松树精胡铁花的针叶,金盏花花妖宋甜儿的花瓣,前者苦涩不能入口,后者又太过甜软,还是桃花最相宜。
喜欢喝酒的桃木精楚留香,现在经常坐在树梢饮酒。白衣掩在月光花枝间,恍若透明。

陈三六虽然是酒铺老板的独子,却偏偏不喜欢喝酒。老父亲闻一闻就知道这酒何年何月产于何地的本事,他怎么也学不会。今年年及弱冠,父母正张罗着给他订一门亲事。
后山的这片桃林,他不怎么来过,听说林中有妖精,惑人心智。
可是今日阳光和暖,满目粉色的烟霞,陈三六坐在最大的一棵桃树下,觉得惬意十分。
“桃花要是能酿成酒,不知是何滋味。”喃喃自语着,捻了一片花瓣放进口中,细碎柔软,带着微微的韧,好像会疼一般。“桃花酿酒,也不是难事。”声音从树上传来,陈三六吓了一跳,抬起头,却只看到炫目的阳光。“这便是桃花花瓣制成的酒,”树上探下一盏酒壶,“你尝尝。”陈三六带着点愕然,道了谢接过。无意间看到那执壶的白皙的手,手腕很细。
桃花酒入口轻醇,无甚香气,夹着绵柔的甜味,在唇舌间缠绕。
三六只觉得暖意自口中游遍全身,经过心口时,微微一窒,仿佛有光,将一切照得通透。而他从未知晓,在心之暗处,竟是生长着这样一棵丰美的树。
“敢、敢问阁下姓名?”小书生递还酒壶,不敢多饮一口,生怕乱了方寸。
树上沉寂片刻,回答道:“楚留香。”
“在下陈三六。”立起身来,恭敬行了礼。
然而等了许久,树上都没有回应。
年轻书生仰起头,这棵桃树真的是非常高大,繁茂的枝杈,层层叠叠的花朵。可是他愣愣张望了许久,也没看到半个人影。

这天的邂逅他没告诉任何人,却多了总往桃树林跑的习惯。有时候带着书,坐在树下可以从日出读到日落;有时候端了茶几茶具去,自斟自饮也是一日;更多时候只是坐着,看桃花瓣瓣而下。
陈老板有些担心,也曾远远探视过。然而除了陈三六,再没看到其他人,更别说精怪妖魅,也便只当是孩子长大,性格有些孤僻罢了。
只有三六知道,阳光晴好的日子,会有人在树上等他,和他说话。虽然极少喝他带来的茶,吃他做的点心,却总有极好的的桃花酒给他。
他们从未谋面,陈三六也不敢提非分之请。这样每日说说话,喝喝酒,谈古论今,他已十分满足。
不知不觉,便到了暮春。
树上桃花落去,枝杈渐渐分明,只剩了绿叶与新结的青桃。
这天夜色渐深,陈三六拍拍身上花瓣,打算作辞,忽然听到头顶风声,面前便立了一个颀长背影。
一身白衣,披满月华,好似会荧荧发光。
那身影向前走了两步,陈三六急忙开口:“楚大哥?”
生怕他就此消失。

那人似乎叹了口气,慢慢转过身来。

红尘红尘,颠倒鬼神。

陈三六盯着那张面孔,仿佛不会说话。他看过的所有鬼怪志异,此刻都活了起来,不错,他绝不是人,人间绝无此殊色。然而即使不是人,也——也没有关系,他不自觉伸出手:“你......”
楚留香看着痴傻的书生,觉得几分好笑。他当然知道人皆好美色,也知道自己是桃木成精,昳丽无双。一直不愿与他相见,就是不想以色示人。只是他没想到,这小书生会真的说不出话来。生出几分戏谑之意,上前握住了他的手:“三六还有什么事?”
陈三六似乎能听到自己脸烧起来的声音,好像沸水一般嗤嗤作响。他的手丝毫不敢用力,却也舍不得放开,虚虚拢着楚留香修长微冷的手指,站在原地磕磕绊绊了好一会:“楚大哥,家、家住何处,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看着陈三六涨红的脸,楚留香忽然有些不忍,柔声道:“更深露重,还是我送三六吧。”

今年春天,桃木精楚留香忘记收采花瓣。直到暮春,才开始匆匆忙忙捡拾掉落的残红。陈三六一面帮忙,一面问楚大哥这酿酒的方子可否传授。
“教你可以。只是秋后,你不就要上京赶考?”
“我、我蠢笨愚钝,哪里能高中,还是留在家乡卖酒的好。”
楚留香继续捡着花瓣,假装没有看到小书生眼中期盼的光。
然而还是不自禁想到春夏秋冬可做的种种趣事。
和三六。

夏日很快来了,白昼渐长,夜晚显得迷人可贵。
楚留香带了陈三六在河畔饮酒,四处弥散着青草芬芳。俩人即使不说话,只听阵阵蛙鸣,也觉得十分闲适,怡然自得。
三六的酒量已经很好,可是只要和楚留香一起,总是有些心乱。
忽然草间飞起一点萤火,悠悠落在楚留香白衣上。陈三六轻声道:“楚大哥——”慢慢靠了过去,楚留香未解其意,回首望他,眼眸澄澈,映着水面盈盈月光。陈三六本已将萤火握在手中,被他这么一看,慌神失了力道,竟将小小萤火拍碎了。
三六蹙眉,自愧不已。楚留香执过他手看看,笑道无妨,伸手覆于其上,那荧荧一点光亮,自陈三六与他相握手间升起,完好如初。
“楚大哥!”
楚留香心中一颤,一时忘形竟展露了法术,该如何向这小书生解释。然而身上骤然扑来一团温暖,将他压倒,面前是陈三六红若云霞的脸:“楚大哥!”小书生用力攥着他的手,按在自己心口,心跳得又乱又急,他不知如何是好,方才楚留香靠近之时,只觉得气血慢慢上涌,然而兴奋充血的不只是面颊,还有,那难以言说的所在。
他以为他可以忍住的。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了。
楚留香没有挣扎,他活了上千年,红尘轰烈,自然经历过,只是距离上一次情动之时,已经隔了太久,久到他几乎忘记。
看小书生丝毫不敢僭越的小心翼翼,楚留香微微展颜。拉过他的手,层层解开二人的衣衫,已是夏日,裸身倒也不觉寒冷,陈三六翻身抱住他反复亲吻爱抚,在每一寸肌肤上都想留下印记,磨蹭许久,终是忍耐不住,蛮横闯入。
楚留香闭着眼睛,泪水仍是湿了长睫。身体被侵入的痛楚,比那年雷霆劈裂了主枝还要痛。然而这到底和折断枝杈不同,他这般痛,依然想抱紧了身上的男子,不想他放手,不想他离开,这份痛,他甘之如饴。
一如今年他们共酿的桃花酒,分明是辛辣呛口,他却还是陪着他一杯杯饮尽。

那一夜陈三六做了一场梦,梦里他睡在桃树林最大的桃树下。花瓣纷纷洋洋,慢慢现出一个清晰人影,一身白衣,风姿俊雅,坐在树上望着他微笑。场景一变,恍惚是他极年幼的时候,刚睁开眼睛一窥世间,便看到屋顶瓦片间一张脸,这般好看,让他忘记了哭。

木已成舟。
后来的日子楚留香常常于心中叹息。陈三六极爱痴缠,日日相见仍是不够。二人独处的时间更是不得安生,借着山林茂密,泉水清凉,小书生半哄半撒娇地诱着他在各处欢好放肆。修行本应寡欲克己,然而心念已动,情根深种,再不是楚留香所能控制。

如胶似漆地过完了夏日,仲秋时节,陈三六生了病。
遍访名医仍然无解,只看着人一天天消瘦憔悴,形容枯槁。
楚留香白天不能见他,只得夜夜守在榻前。
他长途跋涉去了南海天山,请来最善岐黄之术的铃兰仙子苏蓉蓉。苏蓉蓉看看昏睡的书生,又把了把脉,若有所思地望着楚留香,轻声说了句:“解铃还须系铃人。”
楚留香微微一愣:“仙子但说无妨。”
苏蓉蓉叹息一声,写下方子便走了。
楚留香接过来一看,眼波微动,很快地将纸揉作一团,扔进了火炉。
人妖殊途,他早知不可长久。只是没想到,会来得这样快。

榻上的人轻吟一声,睁开眼睛。楚留香微笑着扶他坐起身来。
俩人相对而坐,轻声叙话,听窗外秋虫鸣叫,直到东方渐白。
“明天见。”
楚留香俯身亲亲他的眼睛。
这双眼睛,已经不那么明亮,死亡的阴影正一点点扩大。
陈三六握紧了他的手,又慢慢松开。
最终,什么也没说。

自那以后,楚留香再未出现。

一月之后。
陈老板这天刚打开门,就发现门前一小坛酒。坛子上写着陈三六的名字。
倒出酒液,微微泛红,带着淡淡草木清气。送到陈三六塌前,三六看着,忽然泪若雨下,抱着酒坛一饮而尽。
酒坛每月出现,直到陈三六痊愈。

小书生飞奔到后山桃花林,远远便望见那最大的一棵桃树,已经枯死。他跪在树下,开始刨土。树很大,根却极浅,盘结遒绕的根,不知被什么生生斩去了,一截一截,只剩了土地上的部分。

好似一座空坟。

那天天气真好,阳光和暖,最大的一棵桃树开满了花。花瓣纷纷扬扬,落了少年书生一身春绯。树上伸出一只手,递过来他想要的酒。白皙的手,纤细的手腕,让他生出无尽的遐想。

上一世,那名为楚留香的妖精爱他入骨,自己斩断了根酿成酒来保他性命。
最后的最后,他只轻声对他说了一句:明天见。
然而无数岁月穿梭而过,世间桃花开谢千遍,他却再也没有见过他。

李易峰骤然醒了过来,发现自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。午后的阳光温暖安静,斜照进窗户。摸摸脸,发现一片湿润,却不记得做了什么样伤心的梦。时间还早,他看看表,只睡了二十分钟。用纸巾擦净了泪痕,他起身想去洗把脸。
抬手推门,刚好有人进来。
门扇背后的人,看到明明只有一瞬,却恍惚怔忡了几个轮回,隔着一场纷纷扬扬的桃花雨。
“哈哈,”那人笑,伸出手来。白皙的手,手腕很细。从他面上取下一张很大的纸巾残片,话语带着软糯:“怎么还贴符哇。”
李易峰还没来得及说话,经纪人从身后赶上来介绍道:“这位是张智尧先生,角色是紫胤真人,你的师尊。”

李易峰亮若星辰的眼睛闪了闪,嘴巴微微张合,划出优美的弧线,他仿佛忘记了如何说话,磕磕绊绊地伸出手:“尧、尧哥,不知家住何处?”

Fin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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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看的脸孔不多 有趣的灵魂更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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